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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下的祈福鎮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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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色下的祈福鎮13

張強眉飛色舞地形容:“進到靈佛寺裏後,郭雲飛告訴我,他的愛人生了重病,他想要讓他重新擁有健康的身體。我隨便編了個說辭,告訴他要湊齊五個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孩,才能布陣覆活。我以為聽到這種鬼話後,他會放棄,沒想到他竟然真的照做了!你們敢信?這種鬼話,竟然有傻子會信!”

派出所所長打斷他:“所以你幫他綁架了幾個去靈佛寺的游客?”

張強趕緊搖頭:“警察叔叔,你可不能亂說!我只是把那些游客帶到一個空置禪房。是郭雲飛迷暈他們,把他們綁起來的。我甚至連他把人帶到哪裏去都不知道。我真的什麽都沒做!”

“你們是怎麽挑選下手對象的?”

張強神色有幾分自得:“我知道後院有個沒攝像頭的門,所以就盯著那些從這個門進入的單身女性,這樣可以盡可能的不被察覺。我也知道網上流傳的關於僧人解簽的故事,所以就趁她們從羅漢堂出來,拿著自己簽文的時候,上前搭話。你不知道那些姑娘們有多麽好騙,她們竟然都這麽相信這些所謂的命運……”

“你知道他要覆活誰嗎?”

張強搖搖頭:“這我倒不知道,他只說是他愛人,我想應該是他老婆吧。”

張強對郭雲飛知道的確實很少,不然不會連他離婚也不知道。

“你們之間的大額轉賬是怎麽回事?”

“每次抓到一個人,他就會給我轉一筆錢,不然我怎麽會幫他?我又不傻。警察叔叔,你們說是不是?”

謝鏡純看著屏幕上張強討好的笑容,覺得這人莫不是個傻子吧?

她突然想起了什麽,調整了一下麥克風,對著畫面中的人說道:“杭之景,你幫我問問他,最近村子裏丟的那些雞啊鴨啊的,是不是他的手筆。”

杭之景似乎沒聽見耳機裏謝鏡純聲音似的,依舊按照他的節奏繼續詢問,直到張強解釋了他匆忙離開的原因,是因為好幾天聯系不上郭雲飛之後,杭之景才轉述了謝鏡純的問題。

張強有些不好意思:“這你們都知道了?我確實偷過幾次。我又不是真和尚,天天呆在山上,一點葷腥都碰不著,可怎麽生活啊!所以每次我想吃,就趁著天黑去村子裏轉幾圈,抓只雞烤來吃。我也不敢讓別人知道,特別是郭雲飛,這要是被他發現我是個假和尚,那可怎麽了得!”

審問結束後,張強被帶走關押,等待法律對他的審判。

送走張強,杭之景推開謝鏡純窩著看監控的會議室的門,看到了一個攤在椅子上,雙目無神,如幽魂一般的人。

謝鏡純很少會在工作時有這種狀態,她似乎永遠活力,永遠精神,是資本家最喜歡的工作機器。

杭之景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,並不著急說話。

幾秒鐘之後,謝鏡純似乎重啟好了自己的大腦,抓了抓頭發,開口問:“你覺得他和郭雲飛的死有關嗎?”

杭之景不說話,看著謝鏡純雙眼下方濃重的黑眼圈,問道:“昨晚沒睡好?”

謝鏡純楞了幾秒,不由自主地點頭:“是,做了個噩夢。”

杭之景頷首,不再往下追問,轉去回答了她剛才的疑問:“張強雖然和郭雲飛有一些糾葛,也確實做了違法的事,但目前來看,他的殺人動機不夠強烈,也沒有作案的時間。我覺得應該不是他。”

謝鏡純讚成:“我也覺得,他不像是有膽殺人的人。不過張強說的內容解釋通了很多事,比如郭雲飛為什麽要抓這幾個女孩,抓起來後不傷害不要錢,好吃好喝供著……就是最後誰把他們放了這個點有些奇怪,按照張強說的,他甚至連郭雲飛把這幾個人關在哪都不知道。對了,案發現場的照片你有嗎?我一直沒看過。”

杭之景有些遲疑:“場面有些不太好看。”

謝鏡純冷笑一聲:“大哥,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警校畢業的?我也是見過分屍現場的好嗎?”

案發現場的資料和照片都在隔壁會議室,直接走過去翻看是最快的方式。杭之景裝作忘記這件事,拿出手機,邊翻看邊喃喃道:“行,我找一下。”

謝鏡純點頭如搗蒜:“行,不急。”

杭之景翻找到案發現場的照片後,發現對面的人還穩穩地坐在位置上,沒有絲毫起身的意思。他挑了挑眉:“怎麽,要我給你送過去?”

謝鏡純擠出一個有些討好的笑容,蓋在她疲憊的神色之上:“是老奴不長眼,少爺您坐好,老奴現在就過去。”

謝鏡純坐到杭之景身旁,順手想要抽走那人手裏的手機,卻沒想到他並沒有放手的意思。她沒多想,只能拖著椅子再靠近一點,腦袋移到手機旁,仔細看著上面的圖片。

杭之景看著眼前的這顆靠得極近的毛茸茸的腦袋,嘴角不自覺掛上笑意。

手機屏幕上的圖片符合警方一貫的水準,不放過任何一絲細節。謝鏡純一邊仔細觀察,一邊用手指上下翻看,並點評:“如果我是一個推理小說家,到這種程度,基本已經可以破案了。”

杭之景幾分心不在焉:“說來聽聽?”

“西服,發膠,桌上擺好的水果……見一般人可不用這種陣仗。”謝鏡純轉頭看向杭之景,笑著問道,“你早就知道了吧?”

轉過頭的這一刻,謝鏡純才發覺,她和杭之景離得有些太近了。

近到她能看清他下巴上剛冒出的青澀胡茬,能數清他一根一根纖長的睫毛,能辨別清他瞳仁裏那個最熟悉不過的身影。

甚至還能感覺到他的呼吸。

謝鏡純不自覺地放輕了呼吸。

這種距離,這種角度,美色當前,真有點想做些不好的事。

謝鏡純轉了轉眼睛,佯裝自然地坐回自己的座位:“那個,你也覺得是二老其中的一個吧?”

杭之景按滅手機屏幕,隨意扔到桌面上:“你覺得是哪一個?”

謝鏡純覺得頭有些痛,揉了揉太陽穴:“不知道。你直接一起抓回來問問唄。”

“不急,再等等最後一塊拼圖。”

會議室門外傳來跑步的聲音,幾秒鐘之後,門被重重地撞開。

單馳氣喘籲籲地出現在門口:“老大,你猜我去隔壁鎮子發現了什麽?”

謝鏡純問杭之景:“這是你的最後一塊拼圖?”

杭之景攤攤手:“我想應該不是。”

單馳從桌子上拿了一瓶礦泉水,咕嘟咕嘟灌了半瓶:“你們說什麽呢?我緊趕慢趕今天才趕回來,你們怎麽這麽冷淡?”

謝鏡純有些困頓地打了個哈欠,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鏡。

杭之景瞥了她一眼,沖著單馳擡擡下巴,表情有幾分不耐煩:“快說。”

單馳不再賣關子:“我去隔壁鎮,聯系上了郭雲飛的老同學們,發現他和鄭婉意的哥哥鄭遠山,是高中同班同學!而且據他們同學所說,這倆人高中時關系就非常親密,甚至超越了好朋友的那種親密。”

“有證據嗎?”

單馳搖頭:“年代太久遠了,那時候連bb機都還不普及,更別說可以拍照的手機了。”

謝鏡純有些不理解:“當年沒有人把這件事鬧大嗎?”

“別人有可能,但是郭家沒可能。”單馳解釋,“郭家在隔壁鎮是大戶,二十多年前,沒人敢惹他們家的人,都怕被他們家報覆。”

單馳帶回來的消息,證實了他們下午的猜測。

謝鏡純松了口氣:“看來張強說的那個,郭雲飛想要‘覆活’的愛人,就是鄭遠山了。這也合理,鄭遠山現在躺在床上,像個活死人一樣……可能還不如死了。”

“另外,他們高中畢業的時候,隔壁鎮子做了一個器官捐贈的講座,郭家是主辦方。活動的時候,郭雲飛帶著鄭遠山一起參加了活動,最後還簽署了器官捐贈的協議。這是為數不多的,還能找到的,他們二人曾經廝混在一起的證據。”

謝鏡純:“這倆人覺悟挺高啊。”

杭之景:“還有什麽發現?”

單馳有些遺憾:“其他沒什麽了,流年說郭麗下午來過了。我去了郭雲飛父母家,軟磨硬泡一頓,也沒問出更多的信息。”

杭之景點頭,看向一旁的謝鏡純:“時間不早了,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。有什麽新的消息,我會通知你。”

謝鏡純聽這話的意思,是送她回家後,他還會返回派出所:“你不回去?”

“時間還早,還有很多信息沒整理。”

謝鏡純確實困得要死,不再勉強自己:“行吧,你也別跑一趟了,我自己回去就行。祝你們今晚就能破案。”

“等等。”

謝鏡純要邁出門的前一秒,杭之景叫住了她。

她扭頭看向對方,有些奇怪:“還有什麽事?”

杭之景不知道該怎麽描述此刻心裏突然湧上的不安,甚至他都不知道這份不安從何而來。他抿了抿唇,遲疑道:“回去好好休息。不要擅自行動。”

謝鏡純瞇瞇眼睛,露出八顆大白牙:“知道了。”

謝鏡純離開派出所後,大步流星回到民宿。

民宿裏的客人們大多都已吃完晚飯回到房間,其餘少數人在鎮子上散步消食,院子裏只有鄭婉意一人收拾著一片狼藉。

謝鏡純跑到一旁的洗手池,掬了把水洗了下臉,又跑到一旁的冰櫃裏拿了一瓶咖啡,咕嘟咕嘟地灌下。

冰涼的飲料順著喉嚨劃下,涼的謝鏡純一個哆嗦,終於清醒了不少。

她確實沒睡好,確實很困,但是表現得那麽明顯,也確實是她故意的。

想在警方下手之前,問到更多的線索,得到更多的真相,就只有事事搶先一步。

謝鏡純是吃過虧的。

研究生的時候,謝鏡純曾經在大報社實習過,跟著當時的師父跑了不少的社會新聞。她還記得,每次寫完稿子給師父看時,師父總會提出很多修改意見。剛開始她還覺得是自己寫的不好,後來才發現,修改的原因是她寫的太過真實。

真實到碰了很多人盤中的蛋糕,真實到有些太殘忍。

她有的時候會覺得,憑什麽受害者的信息大張旗鼓的公布,害人者的信息卻掩掩藏藏;憑什麽要給害人者浪子回頭的機會,卻要受害者去容忍原諒……

畢業後,謝鏡純選擇做了一名獨立記者。她只相信她看到的、查到的,只相信她心中的判斷,只願意寫她認可的、想寫的報道。

這樣……或許也挺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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